🧣香芋羊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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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就是我喜歡我樂意

【跳紫】萍水相逢


#一篇感jio淡到不能再淡的跳紫文


#給自己看虹七時萌上的第一對「莫名其妙」cp繳費,真的當時看就覺得這兩個分明莫得多少交集的兩個應該書一對cp,不知道為撒子( ˙-˙=͟͟͞͞)


#有私設名:虹貓——喻虹,藍兔——段瀾


#紫兔第一人稱敘述



戲本上的話怎麼說來著——少年不識愛恨,因此一動情便是一生心頭痂。我本來不信這等話本上的古怪話,想那都是多少酸書生落魄人愛而不得而胡編亂造的,何必拿它當金科玉律?

 

然而,我後來驚見一公子,從此眼中容不下旁人,也便是所謂的「一眼一生最是心動」。

 

果然人啊,生在世上呢,那話就不能說得太滿。

 

小時候聽玉蟾宮宮主說故事,說起女媧造人,講女媧娘娘先是照著自己的模樣捏造泥人,後來嫌這速度太耽誤功夫,便將藤蘿枝條捲成一束,沾了泥土往地上甩,泥點落地成人。

 

我們宮內那小宮主俏皮機靈,說泥點成人和泥人成人的區別可大了。我當時懵懵懂懂的,也跟著點了點頭,說了句宮主說得對。

 

其實我壓根不知道這兩者有何不同。至少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優秀至鶴立雞群,卓爾不凡——哦不是……好像我們的老小二位宮主算一份,她們都是天人之姿,受女媧娘娘的厚愛,都有幾分凡人比不得的風度。

 

而當我看到那位公子時……

 

嗯……其實那場面算不上漂亮,甚至連友好都怕算不上。

 

前腳宮主把一個遍體鱗傷的白衣少俠救了回來,還沒等少俠從藥浴中清醒過一陣,後腳魔教的人便找上了門。

 

倒不是來要那白衣少俠,為首肥頭大耳人形豬像的腆著臉,厚顏無恥要求娶我們玉蟾宮的宮主。

 

這年頭宮主的桃花運要背成這德性嗎?

 

我氣不過,眼見他們要砸門,我便使輕功從宮門頂飛出,兩三腳踢開那幾個小嘍啰。

 

我的母親是玉蟾宮上任宮主的管事,她年輕時——據她所說,也是一名走江湖的女俠,後因不曉江湖事,年輕莽撞闖了幾回禍,被玉蟾宮上任宮主救助,從此便在玉蟾宮當了管事,也結了姻緣,生了我。母親曾是練家子,我自然也會兩手,加之我是跟著小宮主一同長大的,遂也跟過上任宮主學過兩手拳腳,便有時初生牛犢不怕虎地,見著有人冒犯也敢上去剛一把。

 

我不知道我惹了個什麼人物,但看那人形豬相的見我就一臉好像餓死鬼見了紅燒肉一樣流著口水,說玉蟾宮宮主美若天仙,果然名不虛傳。

 

我表明了我不是宮主,他也只是一愣,轉瞬便又賊兮兮地笑起來,說沒關係待他娶了宮主再納我為妾。

 

眼前這……人究竟是幾年不近女色了?猖狂到如此地步,見誰都天姿國色?見誰都想收進房中?

 

我沒得好氣和他說話,正要再動手,宮主恰好出來與他周旋。

 

我收起寶劍退到後方,謹慎地扭頭看了眼宮門另一側的情形,怕他們另有埋伏。哪知這麼一眼望進那桃花林深處,驀然見有一艾綠的纖細身影立在樹梢枝頭。

 

桃花花瓣漫天飛舞,在滿目粉紅中,那一抹碧色完美融合在其中,竟也不生突兀之感。而那身穿此衣的公子立時叫我覺得詩文中那句「翩翩君子,溫潤如玉」有了個實型。

 

被宮主救回來的那個喻虹少俠已是好看,但也不至於叫我看呆了。

 

也不過是匆匆一眼,一陣風吹過,捲起桃花風,那位公子便似藏在那陣花中,消失無蹤。我跟著宮主回宮時仍想著,那位公子怕不是女媧娘娘親手捏造的泥人的後代吧?

 

而更要緊的是,他來此……是那麼恰巧路過還是特意而來?若是特意來此,他是來求宮主青睞的無關人士還是來裹亂的魔教中人?

 

我暗暗記下了這個人的外形穿著,暗暗打探著那些封山的魔教人。然而很快我又覺得我想多了——這魔教兵卒都是黑衣蒙面的,唯二不蒙面的其一便是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朱無戒和負責封山看起來壯的跟座山似的牛旋風,再找不著一個玉樹公子似的人物。

 

第二次見到他時,我正要送喻虹少俠進密室,猛然間聽得外頭咔啦一聲,我聽著覺著想那刺客常用的龍爪勾抓在了懸崖上某個地方,便立時拔劍叫小宮女趕緊攙著少俠進密室藏好。

 

我提劍探出,登時見一龍爪勾正抓在懸崖邊的一塊石上。在我拿劍一門心思想著連石帶勾叫那個鬼鬼祟祟的魔教堂主去見鬼時,他便在旁眼帶揶揄地看著我做的這一切。

 

石頭被我成功撬下,我捂著嘴偷笑,說著不摔死你也砸死時,也不知如何的便是不經意間抬眸,竟就那一瞬,我與藏身在枝繁葉茂的樹中的他四目相對。

 

我便看呆了,腦中似一片空白,有什麼東西嘩啦啦地來又嘩啦啦地走,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一窩蝴蝶,撩得心尖發癢,那蝴蝶撲棱翅膀飛的到處都是,又似全都在一瞬間飛散。總之,完了我只剩下一句俗到不能再俗的大白話在腦海中——

 

他長得真好看。

 

「小哥站樹上當心些。」我衝他喊了一聲,握著劍的手心沁著汗,補了一句:「小心別掉下來。」

 

他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扶著樹幹的手腕子一轉,足尖踏過兩根低下處的枝丫,那兩根還沒我手臂粗的樹枝只是微微顫了顫,枝頭花蕊顛了顛,他就已經施施然落了地,穩穩當當,像仙人一般。

 

「多謝姑娘關心。」他抬手作揖,說話的聲音也好聽,溫文爾雅的樣子,不像那些求宮主青睞的人那般拘謹,也不像那些魔教人粗聲粗氣——大概就像泡過三遍出色了的溫茶,恰到好處。

 

「你是來......」我看進他的眼睛,抬著腦袋打量著他,「你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嗎?為什麼不走大門?」

 

他看著我的眼神略複雜,但眼睛彎彎,微微一笑,道:「我不認得路,就這麼順藤摸瓜上來的,沒遇到女俠撬石頭也是幸運至極。」

 

他是在笑著說話的,可我怎麼覺得他像是在說我壞話?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陽光下顯著栗子般的褐色,靈動流轉著琉璃般的色澤,我輕易便在他的眼底看到我自己小小的倒映。

 

莫名摸進了玉蟾宮,他是不是一個壞人呢?這一瞬間我似乎有了定論,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又或者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的,這些不知名的力量使我相信眼前的小哥不是一個壞人。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尤其在這麼一個風雨飄搖的時候。若是宮主此時在場肯定要點著我的腦袋笑我瘋魔了。

 

「我送你去見比武招親的擂台吧。」我說著,將寶劍歸鞘。

 

我正要作引導,他卻擺擺手說無妨:「我第一次來玉蟾宮,不知可有榮幸參觀一遍?」

 

我嘴角抽搐——這時候可不能叫旁人隨意亂逛,這裡頭還有一個養傷的七劍傳人。

 

「我想這不會是個好時候。」我衝他笑道,手指悄無聲息地重新握緊了劍柄,「我送你去擂台那邊吧,打擂台那個是個難纏的,你自己還需小心呢。」

 

他那雙桃花眼看著我,眼中似有若無的柔情像陽光下潺潺流過的一彎小溪,似清晰可喜,又覺流水無情。我以為他還想賴著要參觀玉蟾宮,正要說什麼,卻見他忽地笑起來,桃花眼彎成兩彎月牙,「今日看來不是好時候,」他說,「我就先告辭了。」

 

「哎——」我一聲輕呼還未出口,但看他身形一動,須臾間他便跳下了懸崖。我被嚇得三魂不見七魄,趕忙撲到崖邊往下望去,只見那抹艾綠輕巧如飛燕地在崖邊藤蔓上左右借力,不一會兒便將身形隱秘在山間未散的霧氣中。

 

哪裡來的這個人?我滿腹疑惑。

 

他是何人,他姓甚名誰,我一概不知,卻莫名覺得他不是壞人。宮主真的要點著我的腦門說我瘋魔了。

 

當然,後來見那個朱無戒管他叫護法,我便自己點著自己腦袋說自己瘋魔了。

 

那時宮主與喻虹少俠被困玉蟾宮內不得脫身,少俠身上的毒總不能清除,一運功便渾身發軟,宮主也查不出所以然,比武招親所剩的時間不長了,加上朱無戒連連獲勝,叫宮主越是急得團團轉。他便是在這時出現,一躍而起,身輕如燕,輕踏過幾個魔教小兵的頭,如一陣風似地落在擂台上,嚇的那朱無戒一跳,方才拿來耀武揚威的酒罈子也舉不穩,踉蹌幾步後碎了一地。

 

「護法您這……」朱無戒萬分惶恐地作揖。

 

我站在台下靜觀。那人站在比武招親的擂台上,微風恰時拂過,吹得他衣袖微動,他抬手一指,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道說:「玉蟾宮宮主美貌天下無雙,我也想抱得美人歸啊。」

 

…………

 

我在底下隱秘地看著,既無語又有點汗顏:這人白長了一張公子玉面,這時候說話倒像個常尋花問柳的二流子,搭著那張臉……好麼,像極了那些傳聞中成日家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紈绔子弟。

 

朱無戒看上去是有點忌憚他,也許是因為他官階比自己大,怕傷了人不好交代,但在三言兩語後,這個肥頭大耳的魔教堂主也答應了他的挑戰。

 

我看了這一場戰是有了定論,便忙不迭往密室那兒去,同宮主說比武招親又有人來,還是魔教自家人窩裡鬧。

 

「這魔教護法……」宮主柳眉微蹙,剛為喻虹少俠運過兩輪大周天的她臉色微白,兩腮透紅,額冒細汗,整個人有種虛弱的美態。

 

「這魔教護法怎麼了?」我扶她坐下,從小宮女手裡捧過一碗茶遞到她手中。

 

宮主喝了口茶順了順氣,搖搖頭道:「不知,只是覺得有點巧合。」

 

「巧合?」我一歪腦袋。

 

「他恰巧給我和喻虹掙了點時間。」她說這話時看向正兀自調息的少年俠客,有些緊張地咬了咬牙,「也不知是個什麼厲害的毒,我也只能全力一試,但願此次能行。」她將茶碗放下,對我說:「你去看著點這場比試,好生守著這裡。」

 

我點頭應下,出密室前交代了小宮女記得送飯菜進去,這才往比武招親的擂台去。

 

他們這次比的是輕功,說要去我們宮內的一片竹林內比試。沒等我走到那裡便覺得全不對頭——本來參天的一邊綠竹呢?

 

那片竹林被毀得不成樣子,一大片全被打斷成兩呎來高,其中有三根特別高出來的正好形成兩對一的局面。我目瞪口呆,半刻回過神來,只想問這片竹林是招誰惹誰了?什麼時候比輕功是以毀竹林為主了?還是說兩人就是比誰先把這片竹林砍光?

 

我歎了口氣,走進殘破的竹林中,一邊走一邊看有無還算完好的竹子能叫我削幾根回去給宮主做幾個隨身水壺。

 

記憶中……至少是早上看,這片竹林還是郁郁蔥蔥,溫潤蒼翠,夏秋兩季時我還能在裡頭發現好些竹筍,切頭剝殼後醃製了,給宮主佐粥喝。可此時看著殘破的竹子落了一地,我一步一步走,還擔心著竹子不齊的斷口扎了我的腳,心裡早罵了那兩個比武破竹的千百遍。

 

你們是魔教中人,又不是朝廷來的拆遷使,就比個武,比的還是輕功,何苦來哉?

 

我正想著,腳下踢開一段竹片,腳尖似踩到一個圓環行的硬物。我撤後半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撥開半死不活的草葉,從泥裡弄出來一隻玉環。

 

它應是某個人的腰佩——我捋出玉環上的斷線想著,那段繩子被泥土所污,早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不知是誰落下的,我撲了撲也沒能清除繩結上的泥污,又見它斷了,看著有點鬧心,索性就地扯了,而後將手腕上的祈福彩繩解下來拆了,挑出和原來繩子顏色相近的搪瓷藍繩段撿出來,又添了兩縷蔥綠色的,照四股繩的打法,手腳麻利地打了一個金剛結在玉環上。

 

我瞅著自己的成品頗為滿意,心情稍好地點點頭,將玉環先揣進了懷裡,起身拍拍裙裾,打算先撿了竹子再去找失主。

 

這時候,破壞竹林的始作俑者之一莫名其妙地出現,不帶一絲腳步聲地,差點把我嚇得尖叫起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我語氣不算好地問,手中還杵著跟尚算完好粗壯斷竹。

 

「我就來看看,畢竟比武毀了一片竹林,實在不好意思。」他負手而立,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姑娘,需要幫忙收拾嗎?」

 

我在他眼裡可沒看出半分不好意思來,遂沒多好氣地擺擺手:「不必勞動護法大人您了。」我咬重了那「您」字。

 

「我惹小娘子不快了?」他歪了歪腦袋,眼帶笑意地看著我。

 

本來已經壓下去的疑惑和心火被他這麼一個無所謂般的姿態重新激了起來,我忽然挑起腳邊的一根殘竹,一腳將斷竹踢向他,竹子的斷口參差不齊,尖利處像狼的牙口,破風向他的面上襲去。

 

他躲開了——一側身的功夫,意料之中的輕巧。我狠狠地跺了跺腳,雖知這些雕蟲小技傷不了他,但還是想洩一洩憤。

 

「你究竟是什麼人啊魔教護法?」我看著這個曾在我面前裝的一等良民的魔教護法,既不想說自己當時瞎了眼看錯人,也不想說他的確出身於十惡不赦的魔教。

 

若是出身魔教的人,眼底不該有他那般的清澈,即便有也虛假得如水中月,一碰就散了。

 

「我?」腰扇在他的指間掌中轉了一圈,輕輕一點點在他自己的額角上,他調笑道:「我乃江湖一閒人。」

 

「無處為家四圍蕩?」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復冷笑了一聲,「誰家位高權重的護法使者是江湖閒人?你把我當傻子哄。」

 

他搖頭晃腦的,不在意我惡言惡語的,只文縐縐地念說:「子非魚,焉知魚之苦?」

 

「我何需去知魚之苦?你又不是魚。」我駁道,又添了一句反問:「莫非你是魚成的妖精麼?」

 

他笑得更歡了:「姑娘伶牙俐齒,在下甘拜下風。」

 

我冷笑,不願搭理他,但又不敢轉過身離去,堂而皇之地將後背暴露給一個魔教人。我兩就這麼有一瞬間僵著,我竟然想的是此人能不能先走……

 

他也站在原處,目光卻不經意掃視著全場,似在找什麼東西。

 

我福至心靈,悄悄摸了摸腰上錦囊,「你是在找什麼東西麼?」

 

他眨了眨眼睛,輕笑了一聲,「是了,比武時遺失了一物,方才發現,特來找尋。」

 

那玉環原是他的……我暗暗點了點頭——也是,那玉環的樣式我從未見玉蟾宮內何人戴過,那個人形豬相的魔教堂主又不像是個會戴玉珮的所謂君子,算來算去可不就只剩一個他了麼?

 

「如此便物歸原主吧。」我乾脆利落地從錦囊裡拿出那玉環拋向他。

 

他反手接住玉環,攤開手掌看著玉環上新打的絡子,面上自然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滯。

 

我後知後覺似乎一個姑娘家給一個男子打絡子有些許……但轉念一想難道江湖人還在乎這些個,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怕不是不喜歡吧?我於是道:「原本的繩結壞了,我看著嫌髒,順手打的。你若不喜歡就拆了,回你黑虎崖再找人打一條新的。」

 

我這一番話洋洋灑灑地,沒說完他倒先笑了一聲,玉環與繩結夾在他的指間,冷翠色顯襯得他五指如削蔥根,但是他的笑容依舊挺可惡。

 

「謝姑娘好意。」他皓腕微旋,須臾間將玉環攏入袖袋中,又問我:「姑娘是怎麼知道這玉環是我的?」

 

「左右也找不到第二個魔教人戴玉環了。」我老實答來。

 

「玉蟾宮內也沒有?」他又問。

 

「從未見過這類樣式。」我搖搖頭,「行了護法大人,東西已經找到了就請回吧。」

 

他顯然還不想走,隨手還撿了根竹子在地上畫沙玩,饒有興致地看著我,眸子似琉璃般流光溢彩:「姑娘,在下冒昧問一句,不知喻虹少俠傷勢如何了?」

 

他怎麼會知道?!

 

我心中警鈴大作。

 

我站定了看他,也不知我此時此刻面上的表情是如何。他也許是搏個彩——我想著:宮主也從未對外說過喻虹少俠養在玉蟾宮,眼前這魔教護法未必真就知道喻虹少俠所在,遂強自鎮定,笑道:「什麼喻虹少俠?他難道不是被你們魔教所傷之後失去蹤跡麼?」

 

「姑娘需再斟酌此話。」他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若這七劍之首已失,那玉蟾宮宮主何必大動干戈比武招親,難道不是為了拖延時間,為那七劍之首療傷?」

 

我驚歎他洞若觀火的覺察力,這人坐得穩魔教護法使者之位看來不是單靠這一張容易叫人卸去所有防備的臉。

 

「我們宮主也快到試婚年齡,恰巧得貴教朱堂主上門提親,他不依不饒死纏爛打,比以往任何一位媒婆或求親者都可惡千萬倍。說句護法不愛聽的:即便我們宮主要嫁,也得嫁絕世英雄,斷不會是貴教堂主,但玉蟾宮勢單力薄,開罪不起貴教,不如就辦一場比武招親,也好在魚目中找真珠。護法大人,您還有什麼不解?」我說道。

 

他看著我,面上笑意微淡,手上的竹片斟酌般地在泥地上一點一點。

 

「姑娘能言善辯。」他忽地道,眼中的笑意卻盡數隱去。

 

我心底莫名一哆嗦,面上仍強裝鎮定地調侃道:「不及護法大人半分。」又問:「護法大人還有別的事麼?我撿完竹子還得去服侍宮主。」

 

他似彎了彎唇,沖我點點頭,先行轉身離去。在黃昏殘暉下,他的背影較一般男子都纖細,卻又透著一股子鐵血硬氣,孤傲伶仃得像早前宮內養的一隻丹頂鶴。

 

那隻丹頂鶴後來不見了。老宮主說牠自己飛走了,小宮主卻說牠死了,我也不知道該信誰,但那鶴是的確沒了。

 

宮主想出來的比武招親的法子原該好使,可萬萬沒想到少俠所中的鏢毒係那朱無戒的獨門毒藥,非其解藥不可解。

 

十日比武招親眨眼間過去,沒有獨門解藥一切皆是空談。宮主也無可奈何,只得出下下策,答應委身嫁與那朱無戒,屆時騙取解藥。

 

我指揮著小宮女們佈置婚禮,大紅色的幔帳輕紗看著真是一點也不喜慶,甚至小宮女掛歪了紅花繡球,我也懶得說道她。

 

原本是假意答應比武招親,借機會爭取時間給喻虹少俠療傷,再尋求機會突破重圍而走,可如今這一切的發展都不在宮主預料之內。

 

喻虹少俠的外傷是好全了,中的毒卻需獨門解藥才可解,別說雙劍合璧,便是稍微運功都有阻滯。照少俠的說法,他當時為了護麒麟被朱無戒的蝴蝶鏢所傷。朱無戒不會不知道自己發的暗器上有無喂毒,即便到玉蟾宮時我們矢口否認喻虹少俠的存在,他也應深知——

 

不對……我驀地握緊了一拳,心下一緊:不對……當時魔教應盡全力追捕喻虹少俠才對,因為麒麟就在喻虹少俠身邊,他們教主的目標也是麒麟血,但他們不但沒有硬闖搜宮,反而還配合我們玩起了比武招親等拖延時間的遊戲……

 

朱無戒知道沒有他的解藥,少俠便會身中劇毒藥石無靈,至少是不能運功作雙劍合璧……他們應是早知道我們窮途末路,但想將我們一網成擒,美色麒麟雙「喜」臨門。

 

福生無量天尊……若是如此,即使宮主再與朱無戒周旋也是無濟於事了……

 

我想到此處,如被雪水沃頂,從頭到腳涼了個透,心中千百思緒如瘋長的藤蘿密密麻麻地纏上來,蠻橫地強占著位置,我一時理不清,迷茫地後退幾步,不經意碰倒了一個魔教小兵捧著的果盤。瓜果滾落一地,那小兵罵罵咧咧的,眼見著抬起巴掌照我臉上扇去,我站定在原地沒回過神,生生受了那一巴掌。

 

這小兵打的這一巴掌下去將我打得一個踉蹌,我捂住半邊臉,舌尖嘗到牙內滲出的腥味,垂頭作喪氣狀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大殿。

 

若是宮主已經無法靠矇騙取得解藥,我是不是應該試一下智取?

 

這一巴掌扇得狠,卻也叫我定了定神——這一群魔教中人都不是善男信女,倘若有時間祈禱他們施恩饒命,不如打定主意自救罷。

 

朱無戒此人面相似豬,心腸如蛇蝎,行事作風又像那沒龍頭的馬趾高氣昂以為自己多威風似的,剛定了婚期便叫我們空一間寢殿給他做歇息沐浴用,好一個入贅又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蠢姑爺。我抱著兩斤柴火和香片想混跡進去偷解藥,卻摸了個空,鎩羽而歸。

 

好吧,我收回前言,他看起來是個心中沒成算的蠢姑爺,實則也是心思縝密,解藥這玩意藏的也夠深的,我在他換下來的衣服中都沒能摸出來。

 

我心中忐忑不安,搓著手走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那房子,又生一計——豁出這張臉了,我倒要看看這人是不是帶著解藥洗澡的。

 

我從屋後飛上屋簷,踏上瓦片的那一瞬正跟一個身穿夜行服頭戴斗笠的人撞了個正著。他正站在煙囪口,手裡拿著一張鐵皮板,應該是堵住煙囪口用的。我愣在屋簷飛簷處,他也在煙囪旁頓住身形,我兩都被對方鎮住了,一時間似乎成了兩尊石像。

 

「你……」那斗笠面紗將他的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除了那被取下的頂子……我瞇眸望去:那是個金冠嗎?看著著實眼熟。

 

我又打量了一下他纖細高挑的身形,有些遲疑:「護……護法?」

 

那黑衣人身形一震,腰際的兩手十指微動,但不過片刻間,斗笠的黑紗後似乎洩出一聲輕快熟悉的輕笑。他抬起手,豎起手指向我做了個一個噤聲的動作。他忽地侵近我身側,如一縷風般,我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蘭花香——

 

「得罪了。」他輕聲道,一條胳膊攬上我的腰。待我反應過來時,我已被他囫圇個地放回到地面,而他立時轉身離去,黑紗飛起拂過我的臉頰,我堪堪只得窺見黑紗後那刀削般的下顎線。

 

「放心。」他只留了這麼一句話,身影便如鬼魅般再度隱入夜色中,不見蹤影。

 

我在原地愣了片刻,想不通他那句放心是在說什麼。裡頭歌樂已起,我不得不收拾好自己前去服侍。

 

一切且照宮主的計劃而行。

 

她與朱無戒拜了堂,三兩句話功夫哄騙的朱無戒這色中餓鬼五迷三道,不多時便交出了解藥。

 

我將解藥握在手中,掌心發著虛汗,又不敢遲疑,只趕到喻虹少俠的藏身處。我不知手中的解藥是貨真價實的救命仙丹還是奪人性命的砒霜劇毒,待到了少俠跟前,我一雙手幾乎拿不穩那裝藥的小葫蘆。

 

該不該給他喝?

 

「這是宮主騙來的解藥……」我說罷便狠狠一咬牙:算了,不如我自己嘗一口再說!

 

不料少俠心焦,見我拿來解藥,也不多問便從我手裡拿過那隻小葫蘆就要一飲而盡。我心內大震,他那動作在我眼裡放慢了數倍,我像一個局外人,只得眼睜睜看他即將飲下那瓶藥而無法動彈。

 

這時候自窗外飛進一物,冷光似流星,準確而狠厲地將那隻葫蘆從喻虹少俠手裡刺落。葫蘆咕嚕一聲掉在地上,我定睛一看,有把飛刀扎在葫蘆身上,從刀口滲出的液體接觸到石板地後滋滋作響,一下變成了黑色。

 

「這是假藥!」我驚呼一聲,同時又鬆了一口氣。

 

我走向那唯一一扇小窗,不待我走近,已有一隻葫蘆從窗外被拋了進來,少俠縱身一躍將葫蘆握在手中,落地時探身看向窗外,只見滿月下,一黑影閃躲而去,快似走電飛虹,輕如踏雪無痕,可見其人輕功之絕妙不可言喻。

 

我看了眼那抹黑影,有熟悉之感,便覺有些心安。

 

葫蘆上有字條寫著蝴蝶鏢解藥速服,喻虹少俠這回特地驗了眼再喝下,迅速拿起劍便往外趕去。

 

「段瀾上了朱無戒的當,我們得趕快過去!」

 

我匆匆贏了聲是,也跟著跑了出去。

 

這一夜,玉蟾宮是註定該遭劫的。

 

早佈置好的大紅幔帳被血色火光所替代,先前封山的魔教部眾一擁而上,玉蟾宮頃刻間成了甕中鱉。

 

雙劍合璧已成,喻虹少俠體內毒素剛解,這一折騰已是力盡神殆,不可戀戰,當務之急便是突圍出去,繼續找尋第三劍傳人。

 

宮主令我去將車轎和可帶人的孔明燈備來,另外又將宮內所有火藥搜羅了來。她令我將轎子塞上炸藥,準備以火藥替馬力讓轎子衝出去吸引注意力。

 

這幾日內來的一個江湖壯士不知如何的就成了宮主的朋友,他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同我們一起扛過了萬箭陣後義不容辭狀地要幫宮主脫困。

 

「宮主,」我悄悄拉住宮主的袖子,低聲道:「此人來路不明,您可信任?」

 

宮主素來乾淨白皙的臉上已沾有三分火灰,夜半大戰叫她顯得有些疲憊,她握緊了手中的冰魄劍,沖我搖搖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前比武招親他也是幫過我們不是麼?但這次實在太過兇險,這趟車轎突圍若叫他來走......我怕害了這位無辜人的性命。」

 

「我可同他前去。」我說道,「您與少俠即刻上孔明燈,我與那位壯士會照您的計策,先以火球爆炸強破封鎖,而後以火轎衝出去吸引火力。我會在車轎內安坐,裝作您與喻虹少俠皆在裡頭的樣子,即便到時被發現,以那壯士的身手再搭上我從旁掠陣,逃出生天還是有可能的。您不必告訴那位壯士這些個後續計劃,免得他粗枝大葉的容易露餡。」

 

宮主驀地握住我的手,「阿紫,我們是一同長大,我沒想過要棄你而去,這次你也要跟我一道離去。」

 

「宮主放心,這計策您安排得妥當。待到安全後,我會找機會與您會合。」我衝她笑嘻嘻的,很有些沒心沒肺的樣子,「既是一道長大的,宮主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身手嗎?」

 

「可這次實在太兇險了!」宮主低聲喝止我的話,美眸瀅瀅。

 

「若是留壯士一人,怕會更加兇險。」我溫聲道,「宮主您不是說過麼——玉蟾宮女子頂天立地,從不欠人情。這次說什麼,好歹也要保那位壯士性命無虞。」

 

宮主自小長到現在,俠骨柔情臻至完美,她說不會丟下我便是不會棄我於不顧。只是現下形勢嚴峻,她便是不忍也不得不承認我的法子最行得通,更何況形勢根本沒有給她富餘的時間再去考慮一個比我想的更周全的法子。

 

計劃實施。

 

我坐在馬車內,炸藥火力兇猛,整輛車被震得晃蕩,我坐在裡頭,滿車的炸藥圍著我,我屁股下還墊著一個冬瓜大小的炸藥包,這情形說來可算不上是舒適,可聽著車頂上壯士不怕死般的高昂叫囂,又覺得心頭略定。

 

至少我不是孤軍奮戰不是?

 

或許是老天爺也覺得叫我只有一個友軍在身側太過悲哀了,不多時祂又給我送來了一個。

 

當那魔教護法撩開車轎的簾子時,我與他俱是一驚,他盯著我的樣子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眼底的擔憂又似隱去了幾分。

 

「你——」他正要開口,我連忙衝他做了個口型:

 

『幫我』

 

說著,當下便摸出幾把飛刀朝他面門上擲去。

 

覺得他給喻虹少俠送解藥就會幫我,我也真是病急亂投醫。

 

他似有一瞬間的了然,向後跳開,兩三下避開了我的飛刀。我聽他在車轎上還停留了一下,接下來一聲重響——他像跌下了車轎,氣急敗壞地撕扯著嗓子嚷道:「喻虹和段瀾一定在車內!你們快追啊!」

 

我驀地失笑。我能想象到他作出一副惱羞成怒時的樣子,除了有些對不起他長得一張好皮囊外,並無多餘的損失。

 

但難為他肯幫我。

 

我又在想,究竟他是不是魔教的人?若是,為何這次要幫著我?偷解藥那次也是。這次更是離譜,睜大眼睛說瞎話,明明只見了我,卻還信誓旦旦地說宮主和少俠定在車內。他難道不知幫敵人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我正想著,只覺另一股衝力打在車轎尾,不多時,車轎便慢了下來。我大駭——這魔教人從何處尋來這麼些水砲滅了我車轎的火?

 

今日大概是不能善終了。

 

我坐在那冬瓜似的炸藥包上,屏息靜氣聽著外頭的打鬥。那個江湖壯士拳腳雖有模有樣的,但終究學得是正派的路子,秉性又耿直,不會避魔教人那些防不勝防的偷襲。不過三兩個回合,我很快聽得壯士幾聲哀嚎,既驚又惱,想來是與魔教人過招時中招了。

 

緊接著很快,一聲悶哼後接連而來的倒地聲,還有聲嘶力竭的一個「不」字傳進我耳中,我悄吸一口涼氣——

 

今日是不能善終了。

 

原定計劃是這樣的,我和壯士互助,協力保住對方性命,到時宮主和少俠的孔明燈也該升上到弓箭射程以外的高度,魔教部眾自會轉過火力追那遙不可及的孔明燈,那時便是我們腳底抹油逃出重圍的時候。

 

而後補的計劃,便是......

 

車轎被朱無戒打得稀巴爛,我仍坐在炸藥上,不動分毫——也巧了,車轎木板塊塊落下,不僅遮住了我座下的這一隻大傢伙,還掩藏住了周圍不少的炸藥包。

 

我對朱無戒冷哼了一聲,藉此抬眼望天——幸好,宮主的孔明燈已經升起,他們也還沒察覺七劍傳人已經在他們眼皮底下暗度陳倉了。

 

可是還不夠。我也看到了那位壯士,他傷的不輕,有一桿長槍刺穿了他的右肩,傷口處鮮血淋漓,血肉翻飛,十分猙獰;他看是我,果真一臉不明所以:「阿紫?那喻虹呢?」

 

我忍下一絲笑意,感歎自己和宮主合作得天衣無縫。人海之中,我敏銳地找到那位魔教護法,他的左臂上有一道血痕,也不知被誰傷的,看著也可憐。他定睛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看他這一雙桃花眸內有了凝重的情緒。

 

「快說,喻虹段瀾哪兒去了?」朱無戒的刀尖對準了我的喉嚨,他走得離我近了,還不知道自己面對著一個炸藥庫呢。

 

我將看魔教護法的目光收回,再次確認了一眼天上的孔明燈——好,這次飛得差不多了,快跟山頭一樣高了——啊好像小時候宮主和我一起練輕功便是在這座山頭上。

 

「哼!」我回過神,徒手撥開朱無戒耀武揚威的大刀,冷笑道:「告訴你,我不知道!」話音未落,我拉開了身下炸藥包的引爆索。

 

霎時一股熱浪將我圍住,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在何處,一切事物在一剎那間似乎變得很慢,仿佛是被靜止住了一般。

 

我看到朱無戒驚恐後退的動作,我看到壯士憋得通紅的臉和脖子,我看到載著宮主的孔明燈已經和山頭一樣高,我看到那魔教護法立時瞪圓了的眼睛和通紅的眼圈......

 

方才還在車里時,我想什麼來著?

 

啊哈......我在想,若有命活下去,我定要揪著那魔教護法問個明白,本姑娘受不了這些藏頭露尾的行徑!

 

更何況,我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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